立秋后的多天，天空都灰蒙蒙的，云团压得很低，蝉也仿若被潮湿掐断了琴弦。
    一个早晨，在厨房做早餐的妻子从窗户探出头瞅了一眼天空：“上午立秋旱死牛，下午立秋水满沟。”话音刚落，雨点子便试探着敲在瓦片上，扑扑簌簌连着声，旋即连成了一片潮润的网。东墙根的爬山虎还抱着半墙浓绿，叶片上的暑气被雨一浇，竟蒸腾出淡青色的雾，仿若那首歌的歌词“像雾像雨又像风”。
    猛然间，想起去年的立秋，也是这样。小蚂蚁搬着碎米粒在砖缝里急行，月季花瓣卷着边，像被烤得脱水的嘴唇。总觉得夏天长似没有尽头，水井冰西瓜的甜，蒲扇摇出的风，还有天边被烧得通红的云，都像是要永远赖在立秋前的时光里。
    雨势渐缓又骤停，空气里荡着股泥土腥气，混着房檐下挂晒的高粱香。一扭头，看见一群娃娃踩着草地上的积水往外跑，手里提着塑料桶，要去捉天牛。他们踩过积水，在溅起的水花里，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泡得发皱。
    妻子收拾停当，揽着簸箕挑拣收获的红豇豆，晃出杂质，将饱满的豆子装进塑料桶里，说要留着冬天蒸豆包馍。
    风穿小院而过，带着些微凉意，吹得门帘簌簌作响。
我抓起一把红豇豆放在掌心，圆润的籽粒沾着点湿尘，却依然红得发亮，像把初秋的晨露都裹在了里面。记得几日前在豆田摘豇豆荚，指尖被豆壳的硬边划出道浅痕，渗着点血迹，当时只嫌豆荚扎人，此刻看这红豇豆，倒觉那点疼里也结着甜。
    拉过凳子坐下，细细回味，夏天从不是突然离开，它只是在某个雨后的清晨，把热烈的衣角悄悄收起，转而递来满仓的谷物、一筐的瓜果，还有檐下渐长的月影。就像此刻掌心里的红豇豆，去年的秋实藏着前年的夏阳，而今年的等待里，早已结满了收获的甜。
    当天立了秋，风吹凉飕飕。进房披了衣裳，凉风紧跟着从窗缝挤了进来，吹得案上的宣纸轻轻摇晃。案头的日历还停留在农历六月，可砚台里的墨，似乎已经染上了秋的清寂。
    一雨知秋，夏尽待收。原来，每一滴秋雨里，都藏着沉甸甸的答案。你看，那毛茸茸的谷穗子穿过田埂，正被农人弯腰拾起；柿子把枝丫压得弯弯低垂，像盏盏灯笼在叶间摇晃；还有屋檐下那一吊一吊的辣椒串，晒得透亮，红得能映出天的蓝。秋的热闹仿佛都被揉进了渐凉的风里——这，便是夏与秋的道别，递上了最实在的不尽馈赠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（作者单位：义马市公安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