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为报社记者，我受社里委派，采访首届“天鹅杯”的摄影冠军。
    夕阳西下，天鹅湖畔，一名中年农民蹲在两只引吭高歌的白天鹅中间，用粗糙的大手抚着它们洁白颀长的脖子，注目远方自由嬉戏的天鹅，笑得阳光灿烂。
    这幅名叫“人鹅之恋”的冠军之作质朴自然，构图唯美，令人动容。冠军家住张沟村，我驱车赶到时，这名青年正在擦拭“功臣”相机。听我说明来意，他腼腆地说：“应该采访一下画中的主人公。”
  “那敢情好。”我说。
  “主人公去天鹅湖‘巡逻’了，不过他老躲着记者呢，背后的故事还是我讲给你吧。
  “我爷爷是个猎手，靠一杆猎枪走天下，出去两天，野鸡野兔山猪成麻袋背回家。父亲继承了衣钵，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，后来政府通知禁猎，他就想偷猎一只白天鹅，也算打猎生涯中一件值得炫耀的事。
  “凛冽的冬夜，潜伏多时的父亲瞄准目标，准确击中一只领头的白天鹅，其他天鹅如惊弓之鸟四散飞走——父亲也因此触犯刑法，被以非法猎捕濒危野生动物罪，判刑三年，缓刑五年。
  “刑拘后，民警三番五次找他谈心，翻开宣传画册说，你看咱的家乡多美呀，你怎么舍得让她受伤？
  “父亲的无知造成一只天鹅双翅受伤，而那只天鹅的伴侣终日哀鸣不已，开春无法返程……想到自己对远方的尊贵客人起了杀心，父亲流下了悔恨的泪水。
  “缓刑期间，检察官和司法局的同志也对他多次开展社区矫正。父亲更深悟美属于人类，一旦据为己有，便失去了美。
  “父亲住进湖边一座废弃的窑洞里，衣不解带，用心守护那对白天鹅，还每日徒步绕湖‘巡逻’。
  “我大学学摄影，做了保护白天鹅的志愿者。每个周末，我泡在图书馆帮父亲查找白天鹅生活习性的资料，暑假回家就与父亲一起学习保护野生动物的知识。每到寒假，景区观赏白天鹅的游客如织，我们向游客讲解乱投食的危害，告诉近距离拍摄者天鹅易受惊吓，闪光灯会伤害天鹅的眼睛……
  “父亲还发明了拍摄镜头过滤器，加在镜头上后无闪光无声音，丝毫不会惊动栖息的白天鹅。父亲申请了国家专利，把50万元专利费捐给了野生动物保护协会，设立白天鹅保护基金。
  “父亲对待那对白天鹅就像家人一样，喂养期间与它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。两年后，痊愈的两只白天鹅回归天际，父亲依依不舍，挥手含泪送别。
  “第三年，白天鹅飞越千山万水，来天鹅湖越冬。阳光下，上万只白天鹅翩翩起舞，宛如仙子，吸引更多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。
  “今年孟春，又到了天鹅回家的日子，两只白天鹅围绕父亲居住的窑洞上空盘旋数圈才归队，飞向漫长的返程之旅……我用镜头定格住这分别的一刻，以作纪念。这次冠军奖金10万元，我也捐给基金会了。”
    采访结束时，中年农民回来了，他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细白的光晕。获奖照片即将赴法国参展，父子二人请我以“人鹅之恋”为背景，拍照留念。我选好角度，按下快门，为他们照了一张“全家福”。
    父子相视而笑，二人中间的两只天鹅呼之欲出，展翅欲飞。 （作者单位：渑池县检察院）